Rui - on the road: 尼泊尔行记 (五) - 安娜普娜徒步

安娜普娜大本营徒步 – 生如夏花般绚烂

5-1: 不虚此行呀, 惊鸿一般短暂

在Deorali, 很早便就寝了. 睡了, 明天要去我最爱的那朵莲 - 安娜普娜大本营.

与前几日的陡上陡下折腾人的山路相比, 从Deorali开始的路线相对好些, 但4000米左右的高海拔却使之不容轻视. 一出发就是缓慢但却难见尽头的上升, 尽力的调匀呼吸, 让步伐更从容. 而从Deorali 到MBC这一段, 因为雪崩的危险仍是存在的, 虽然在冬季相对好一点. ACAP和LP的建议都是要尽量在上午十点以前尽快通过此段. 沿途也的确目睹有几处雪崩后的现场,散乱岩石从附近的山崖上一直刷扫到Modi河中, 谈不上惨烈, 却有些慑人.

而从Deorali起, 大都在山坳中行走, 两侧山势及冰川就渐渐有种逼人而来的气势, 途中时不时停下来, 感慨万千. 几个小时后来到MBC, 鱼尾峰大本营. 其实入山以来, 沿路可见鱼尾峰-Fishtail (又叫Machhapuchhare), 身影清丽, 几乎每天都出现在这条徒步线的右前方却丝毫没有重复感. 清晨阳光下的威武壮丽, 下午云遮雾绕中不真实的妖娆, 还有郎郎月色星空下的鬼魅. 而此时的鱼尾峰却如此之近, 凝视久了就真的有正如其他山友所说的“劈面奔来的幻觉”.

此时的风景之磅礴壮丽已是难以言表, 可以想象安娜普娜大本营(ABC)又该是如何的壮观!

没有在MBC停留休整, 就直接向ABC进发了. 虽然只是缓慢的上坡, 但呼吸已显困难. 就像蜗牛背着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尽量放缓节奏, 保持匀速的步伐和呼吸是唯一能够完成的动作. 白雪覆盖着大地, 被踩出的小径上是枯黄但还算繁茂的野草, 能听得见断断续续孱孱的流水声, 却不见小溪的影子, 应是隐匿于冰雪覆盖下了. 小径旁的怪石林立, 黝黑凄冷, 时不时看见几株枯草在冷风中摇曳, 显得愈发幽静. 左右的雪山压迫而来, 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冷色蓝光. 在寂静的群山环绕中, 已不觉得自己的存在. 实在是好累, 雪地上长长的脚印和喘息声仿佛是这个静谧世界的唯一有生气的东西.

回首望去, 云雾已涌起, 鱼尾峰在云遮雾绕中尤抱琵琶半遮面. 已看不清来路, 一时间自己也有种行走在云端之上的幻觉; 仰起头来看着巨大的蓝宝石一样的苍穹, 心在慢慢地溶化,只觉得每走一步就离这蓝天又近了一步; 而抬眼向前方望去, 依稀可见那山坳上蓝顶的小木屋, 在群峰下显得是个小不点儿, 不过却是我们今晚的温暖. 就是这种力量, 让我可以不停步地往前挪.

下午二时左右到达ABC-安娜普娜大本营, 阳光甚好, 没有急着去拍照. 只是要了杯柠檬蜜茶, 脱了鞋, 坐在房前的台阶上, 斜靠着走廊的门柱. 就这样, 一边饮着茶, 一边赏着雪山, 让温暖的阳光将我拥偎, 什么都不用想. 仿佛这一切都只属于我一个人拥有, 那是深入骨髓的放纵. 其实在山中, 一个人的欲望可以变得简单而纯粹, 只需要合口的一顿饭, 热热的一个澡, 暖暖地睡一觉, 便可以心满意足了.

太阳西斜, 天阴了下来, 山风顿起, 刺骨的寒冷. 跳了起来, 冲进屋里, 全副武装, 拿起照相机, 又冲了出来, 为了向往太久的辉煌日落.

营地西北侧有一个小坡, 视野绝佳, 环顾四周, 只见Annapurna I, Annapurna III, Annapurna South, Hiunchuli, Gangapurna, Fishtail, Singu Chuli, Tharpu Chuli, 各个骄傲地耸立在蓝天之下, 愈发显得纯白而神圣.

早已看不见太阳, 雪山依然反射遥不可见的太阳的光辉. 又等了一会儿, 光线变得柔和, 突然间变成金黄, 仅仅几秒钟的金碧辉煌, 云雾又都涌了上来, 在诸峰间缠绵. 那是在最后一抹夕阳下闪着金光的Annapurna. 那一瞬间的辉煌, 美丽无比, 足以摄人心弦. 在一片隐隐的黑暗中显得那样的华丽辉煌, 有一种震撼灵魂的力量. 几天来长途跋涉的疲劳, 痛苦, 顿时化作乌有. 除了惊叹和傻笑外, 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360度无敌的雪山之景让人窒息, 仿佛守候千年只为了今日的相见. 头仰久了, 感到有些晕玄. 所谓高山仰止, 实是心怀敬畏, 不由得感叹大自然的雄伟魅力和人之渺小. 一直以为8000m对我而言是一个太遥远而无法迄及的高度, 但当时在营地任何方向望上去,都的确觉得8000m是如此的触手可及. 仿佛一抬脚, 就可不费力地“一览众山小”. 也许其实天并不高, 只是心太高; 也许其实地并不广, 只是人太小; 也许……

无端想起以前曾读过的一段话: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爬行的蝼蚁，唯一的奢侈梦想就是能够时不时地晒上点太阳，让我在笑的时候，能多少还带上点阳光的味道”. 那我的奢侈梦想呢? 就在此刻吗?

夜幕笼罩下来, 伫立在静夜的ABC上, 我看到今生最美的星空, 无数明亮闪耀的星星, 毫不吝惜的洒满天际的每一寸角落, 深邃而优美, 感觉着心底与天穹的无限接近. 我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离星星如此的近, 星光璀璨, 像一颗颗巨大的钻石缀满了黑天鹅绒似的天空. 太冷了, 冷得直打哆唆,虽然此时的我是已把所有的家当都套在身上了. 温暖火塘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放弃了等流星的愿望, 与众人围坐在火塘边拉着家常, 只是时不时地透过窗户仰望星空, 想试试自己的运气, 只是最终未能如愿. 也好, 就留个遗憾吧, 也算留个“念想”!

又一个清晨, 但于我而言, 却是一个绝不一样的清晨.

起个大早, 天还灰蒙蒙的, 明朗的月亮仍斜挂在天边, 在皎洁的月色下, 四周的雪山冰川清晰可见, 反射着幽光, 神秘诡异, 仍有一种直逼, 让我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比昨日更强烈. 这真是一个银白的世界,纯白, 纯黑, 象极了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其他的徒步者也渐渐起了床, 周遭渐有了些声息, 似乎群山也慢慢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大家都耐心地等待着, 等待那场最精彩的舞剧上演.

不经意间天空突然变成了蓝紫色, 一种不属于天空的颜色, 而后又是娇艳的粉色, 颜色瞬息变化. 当太阳终于将第一缕金光投到山峰之顶时, 心里突然有一种对于美的强烈感动. 晨曦从东向西依次扫过诸峰, 整个喜玛拉雅慢慢变得生动, 群山开始盛装出场. 那轮朗月仍倔强地不愿离去, 日月同辉.

那一刻, 屏住呼吸, 任凭自己的大脑变成一片空白, 气为之夺. 好美, 一切都美得如此不真实. 如同在梦境一般, 连自己都在怀疑. 总有一种想用手去握住这份美丽的冲动, 虽然明知连空气都是抓不住的.

此时此刻, 我真希望自己的摄影不是那么的拙劣, 这样就可以真实地记录下所见的一切一切, 日后与朋友分享, 但更希望是位画家, 正如一位朋友所说. 照片只是真实景色的纪录. 而画却是被触动的心灵的再现. 在一幅好的画中可以看到画家那呐喊着的灵魂. 可惜的是这愿望怕是在此生无缘了. 我只能用我的傻瓜相机, 忙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