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December 25, 2005

Incredible India (十) - 关于爱 Dec 2005

关于爱


“花开可要欣赏, 然后就去远行.
唯有不等花谢, 才能记得花红.
有酒可要满饮, 然后就去远行.
唯有不等大醉, 才能觉得微醒.
有情可要恋爱, 然后就去远行.
唯有恋得短暂, 才能爱得永恒. ”

- 李熬 “然后就去远行”

毕竟是大师, 这种对生活的感悟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

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感情神经纤维很粗糙的人, 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碰这个话题, 太大, 太矫情. 更何况自己也没这阅历和能耐. 一路上, 也许是别人的故事听得多了, 便有几次想尝试记录下此次尼印行中的有关爱的一些感触. 可总怯于下笔.

当时在印度时, 曾迫不及待地想逃离, 因为受够了它的脏, 乱, 差, 觉得一刻也不能停留. 在德里国际机场登上泰航班机, 一见泰航小姐那甜美的笑容, 竟感觉到心中的温暖. 可是才不过两个来月, 居然无端地怀念起印度, 虽然比不上对尼泊尔的“未离去已经怀念”, 不过这种怀念已让我有点惊异.

前两天刚收到我在泰国海运的包裹, 里面有不少在尼泊尔和印度买的物件. 周末无事, 收拾收拾着, 又愣了神, 更想念起尼泊尔和印度. 而当时的片段就象放电影一样, 把点点滴滴的琐碎呈现在我的脑海中.

“尼泊尔和印度虽然有很多相似之处, 他们的饮食, 他们的信仰, 他们的历史也有许多关联. 尼泊尔对我来说, 象一个绝好的情人: 它是个名副其实的穷小伙, 有些脏脏、乱乱, 还有些破旧和潦倒. 但是, 却给你一种浪漫的感觉, 让你不嫌弃它的种种不好. 在它身边, 它可以让你完全放松, 沉浸在它的美好和单纯之中. 印度象一个生活的伴侣, 他傲慢, 他自负, 虽然他一样脏、乱、差, 他却信心十足有把握留住你的心. 即使你无法忍受它的恶习, 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之后, 在每次失望之后, 却收到一次又一次美丽的惊喜, 让你爱恨交加, 无法离去.” 不得不佩服Wendy的细腻, 可以把我的感受一揽无余地呈现在面前.

于是索性把Wendy有关爱的短文Post在这, 很喜欢她的娓娓道来, 其中有我们的困惑, 有我们一路上的不着边际的闲聊:

“我想我永远都不懂得别人的爱. 每个人的爱都不同,我连自己的爱都还分不清, 又何以去确认别人的爱呢. 只是我想, 用一连串不同爱的符号连接起来的人生是无与伦比的吧.

我看不到自己的爱究竟是什么样的, 你能知道这摸不着,看不见的情感吗?有些人能够很确切的知道自己的感情, 我想他们都是幸福的, 他们能清晰地分清自己爱还是不爱. 对于他们, 情感是绝对的. 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 情感是暧昧不清的,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自己的情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有多么深刻. 我总是在问自己: 那个时候我是爱他的吧. 要不是爱, 我怎么能做出那么多傻事呢, 要不是爱, 我怎么会无法忘怀他对我所有的好和所有的坏呢. 可是今天, 没有了他的爱, 我依旧在生活, 依旧憧憬前面未知的生活啊. 或许我只是想要确认我曾经拥有的爱吧. 我只是想要拥有爱本身.

朋友说人的一生一定要爱一次, 被爱一回. 最好的顺序是先去爱一个人, 当你爱累的时候, 去接受无限给予你的爱. 可是, 没有事先设计好的爱. 我只能见到爱的时候就去爱它, 见到被爱的时候放手让他去找属于他的爱. 能够沉浸在爱中的人是多么幸运, 而我只会去追爱本身, 还没有学会去接受. 每个人幸福的源泉是如此不同, 有些人在追寻的过程中, 能手享受爱的美妙, 无限地给予让他感受到自身的价值;有些人在被追逐的过程中, 在别人的身上感受到了自身存在的意义, 互相融合让他们都获得了美满. 只能感叹一句:这不同的人, 不同意义的情感, 不同形式的爱, 让这个世界变得如此丰富…”

读着读着, 又想起在远在上海的D 和成都的静, 而Wendy也快要赴英攻读她的PhD学位. 你们都还好吗? 不管在哪儿, 你们都有我最真挚的祝福.

只是有时候会问自己, 是否真的除了爱情, 就不再需要别的什么了呢?还记得《橘子红了》里大太太曾说过的那句话, 爱情离幸福还很远! 是吗?


"恋爱的人们, 去尼泊尔吧!
想要厮守终身的人们, 来印度吧!" - Wendy

Sunday, December 18, 2005

Incredible India (九) - 这就是印度了???

9-1: 这就是印度了

跌宕起伏, 落幕后还回味良久.

经过尼国轮回, 印度浴心, 再回来已是百年身, 我已不是去时的我了. 太多的惊喜, 乃至窃喜; 太多的矛盾, 乃至迷惑; 只是在印度, 过多的矛盾却让我心甘情愿地接受.

不知该做如何的结束. 几十天的行走, 视觉的无所适从, 身体的疲乏烦躁, 心灵的不知所措, 思维的茫然浑沌, 精神的高度紧张. 虽然辉煌灿烂的古文明让人如醉如痴, 但于我而言, 揭开绚丽面纱后的这神秘却已成了怪异的代名词.

不敢轻视, 毕竟是有着几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 曾经辉煌过; 不敢批评, 因为明白“不理解就不要批评”. 虽然我也想尝试去理解, 可要想真正地了解印度, 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我只不过是个匆匆的过客; 不想刻薄, 我已尽量温柔敦厚. 我只想用笔真实地记下我当时的所见所闻所思, 何况感受是不需要认同的, 因为它因人而异. 只是即便如此, 面纱后的光怪陆离仍对我充满魅惑. 印度真的是无法形容的, 它需要你亲自去体验:

恒河之畔的芸芸众生, 虔诚而又漠然
德里贾玛清真寺前的贱民, 眼神卑微茫然, 悲悯却不容冒犯
瓦拉纳西街头的人群, 触目惊心的拥挤不堪
宝来坞影片中的舞姿妖娆撩人, 眼波流转摄人
塔尔沙漠的夜晚, 鬼魅迷人
泰姬陵的旷世孤傲, 那刻古铭心的爱情
梅蓝加尔古堡暗红的血手印, 残忍悲凄
拉贾斯坦邦过气的皇宫古堡, 追忆往昔的英雄岁月

还有, 那个爬行的乞丐依旧一次次地向路人伸出自己干瘦的手臂
……

印度的真正基调在哪里? 我问自己. 投入在潮水般的人流中, 虽辨不清东西, 却分明能感受到一股力量在推动你, 让你不由自主地顺着人流向前. 种姓和宗教互相绞合, 高贵与卑微界限分明, 各行其道, 却相安太平. 坦白地说, 不管是其等级森严的种姓制度还是消极的印度教义, 我都十分地“不屑”(请允许我的不敬). 不过在这里, 悲悯和同情实在派不上用处, 我只能恼怒于他们自己的愚昧麻木和无动于衷. 也许我这样的比较既愚蠢又徒劳, 有时别人的地狱也许恰巧是你自己的天堂, 谁又知道呢?

印度曾经是我们的远方, 我们的西天. 因为好奇, 因为遥远, 临行前, 为了补课, 囫囵吞枣了几本英文版的有关印度历史和宗教的书籍. 因单词的陌生和理解的误差, 我实在有太多的困惑和不解, 即便在北印度跋涉二十多天, 也曾努力试图去理解印度的宗教以及它和所谓文明社会的差异. 可惜, 毕竟才疏学浅. 罢了, 这的确有如严肃的哲学命题, 还是留给那些“谈天说地” 的人们去议论吧!

俗一点, 还是套用英迪拉甘地的一句话: “不要试图作比较. 印度是与众不同的, 尽管惹人气恼, 但它情愿一如既往, 我行我素... 这就是印度的秘密: 全盘地接受生活, 无论是善是恶. ”

沿途上, 总有好奇的当地人问我对印度的感受或看法如何. 找不出合适的词汇去描述, 或者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我们的感受亦是相互矛盾的. 后来还是觉得Incredible这个词是再确切不过了, 不论好坏, 不论善恶, 统统都包含在Incredible中了.

Incredible India! 这就是印度了! 一个我这几十天行走眼中的北印度. 一个无法言说的印度. 不管印象如何, 一旦你看了一眼, 就会难以忘怀, 或爱或恨, 但那种感受是刻骨铭心的.

日后如有机会, 该去看看南部的印度, 那儿会不会是个不一样的世界???

Saturday, December 17, 2005

Incredible India (八) - 新旧德里 - 未抵达却想逃离


8-1: 未抵达却想逃离

从贾沙梅尔(JASAILMER)到德里(DELHI), 坐火车需要十五, 六个小时. 不过在印度, 火车能正点始发, 或正点到达都是件很希奇的事. 所以在站台上的望眼欲穿, 也就不奇怪了.

坦白的说, 印度的火车之破有点让我咋舌. 不过, 沿途的经历更是可以刻骨铭心的. 火车是不关门的, 一路上就听着它咣铛咣铛. 车厢里的每个窗户都是用铁条焊住的, 看上去, 象监狱里的狱窗, 这样使我看风景的愿望有点难度, 因为所有的景色都被铁条分隔成七八块, 无法在脑海中成型.

大概是从沙漠腹地穿过吧, 沙尘不断从车窗缝隙间涌进, 我徒劳地试图用报纸塞住窗户的缝隙, 没什么用, 更何况还有敞开的车门. 整个车厢弥漫着一层淡黄色的尘雾, 我用长长的头巾裹住头部, 只留下一双眼睛. 车厢实在晃得很厉害, 没法读书, 只好枯坐在那儿, 茫然地望着窗外, 沉淀着这几天的种种. 后来Wendy告诉我, 那时我的神情还真有点象囚犯, 不至于吧???

没有放行李的地方, 不敢放在座位下, 只好把大大的背包仍在铺位上, 权当枕头用了, 更省了怕被偷的担心. 夜竟冷得出奇, 当地人个个都带着一条毯子, 我有点后悔在尼泊尔托人把睡袋带回上海. 半夜冻醒, 无法再入睡, 索性从上铺爬下, 在昏暗的车厢里蹑手蹑脚地踱步取暖. 如果你这时醒来, 乍一见我鬼魅的身影, 怕是会下一跳的.

好容易挨到天亮, 太阳一出来, 又回复到白日的燥热. 火车经停一不知名的车站, 一下子涌上不少人, 有卖奶茶的男子, 一手提茶壶, 一手拿着一摞红泥陶土杯, 口里喊着“茶, 茶…”在车厢里来回兜售; 擦皮鞋的则拎着小小的工具箱, 小声地吆喝着; 还有卖特色小吃的, 更有在印度无处不在的乞讨者, 只有六七岁, 双腿残废, 只能靠手在地上挪动, 小小的脏手向我伸来, 其可怜卑微的神情让人不忍… 印度的火车上竟这样的热闹? 另一幅市井的缩影.

终点站德里到了, 准备步行去PAHARGANJ 的中央市场, 那是廉价旅馆和众多背包客云集的地方, 从地图上看, 并不远, 可我们转悠了半天, 已经迷路了, 只好去问警察, 这才明白终点站是旧德里站, 离中央市场还有一段距离. 又是一番艰苦的讨价还价, 总算来到PAHARGANJ.

PAHARGANJ是一个集旅馆, 商铺, 书店, 菜市场, 民居, 庙宇为一体的片区名称. 对游客而言, 中央市集指代这条旅馆和商铺林立的狭长主街道. 这里是拥挤的, 零乱的, 这里是肮脏的, 恍惚的, 这里有你说得出的各国游客,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光怪陆离的勾魂的东东. 这条狭长街道又如同”一条铁轨, 承载着落脚的和准备离开的你和我”.

空气中充斥着不可言语的气味,混浊的空气、印度的咖喱、印度的香料味、人的汗臭、尿臊味、一坨坨的粪便就在你的脚下, 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你没法躲藏; 还有各式各样的人、车、狗、牛……交织成一条河流, 我像个溺水的人, 连挣扎的气力也没有了。

德里真的让人无缘无故脾气暴躁, 神慌心悸. 面对这污秽肮脏的街道, 令人窒息的空气, 拥挤不堪的人群, 受够了! That’s enough! 我竟因为几天后可以离开这个国度而有种莫名的开心. 这便是人们所说的“未抵达却想逃离”了吧!


8-2: 不新的新德里·旧得发霉的旧德里

德里有新旧之分.

新德里的康诺特广场(CONNAUGHT PLACE)和主权大道(RAJPATH)附近地区倒是有点气势, 新式高楼大厦不少, 街道也宽敞得多, 小轿车也明显的多了起来, 更何况, 红绿灯至少是有的.中央政府机构大多聚集在此, 还有不少高档的商店, 不过比起北京, 上海来, 却寒碜了不止百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仿巴黎凯旋门而造的印度门(INDIA GATE), 是德里的市标. 有42米高, 为纪念在一次大战中阵亡的85000名印度士兵而建, 上面密密麻麻刻有阵亡将士的名字. 站在南亚的阳光下, 怀着绝对庄严肃穆的心情观礼, 为这些以为自己的浴血奋战可以换来民族独立的将士, 有种极酸涩的味道.

从印度门沿主权大道一直走到国家博物馆门口, 这是一座白色廊柱的三层建筑物.



如果完全不了解印度的宗教和历史, 到博物馆来参观就有点象刘姥姥逛大观园了, 所以前几日还和Wendy一起狠补了下课. 没想到门票涨了一倍, 有些愤然, 加上德里的确让人无缘无故地心情欠佳, 索性便不进了. 事后有些后悔, 是不是有点Cheap了. 至今仍有点怀念那失之交臂的“舞者的湿婆”, 就象到巴黎卢浮宫必须去寻找那个神秘的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 到了印度的国家博物馆, 是不该错过这“舞者的湿婆”, 不该的!

无端端地想起曾读过的一段诗:

新德里有一片废墟
曾经是一座伟大图书馆
据说那里曾藏有
24000件历代伟人们的珍贵手稿
但是一件也没流传下来
这就是“毁灭”

毁灭, 这就是毁灭. 记得刚读到的时候, 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痛, 许是因了或多或少相似的悲惨历史, 我对这毁灭有了更深一层的痛楚. 此时, 除了苦涩外, 便只有苦涩了.

新德里并不新, 但旧德里却真的是旧得发霉.

旧德里街道狭窄, 建筑破旧, 极其的拥挤脏乱, 见不到头的人潮和三轮车,人力车,小摊贩的手推车抢一条窄窄的小巷子, 水泄不通, 居然还有人赶着一群羊过街, 每辆有喇叭的车都不闲着, 以最大音量发出尖锐声响, 铺天盖地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稠密的让人窒息的烟尘, 仅这么看着, 就已经觉得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月光街, 很好听的名字, 在疏疏朗朗的月光照耀下的景致该是温情的, 婉转的, 明暗的对照是不该那么分明的. 可是在旧德里, 传说中真正印度的月光街, 却已如迟暮的遗老, 旧得发霉. 阴影下透着腐朽破败的味道. 想起“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 爬满了虱子.” 再恰当不过了. 可即便曾是华美的袍, 此时亦是千疮百孔.

不管你走到哪里, 总会有一群一群的乞丐像苍蝇般如影相随, 甩也甩不掉. 虽说节哀顺变是在印度旅行保持心情愉快的最重要的法则, 不过此时此刻真的是无法保持心情愉快的.

从胶着的人群中挤过, 来到红堡前的一条稍大的马路. 仍是一样的拥挤, 只是多了破旧不堪的公共汽车, 满满的全是人, 有人扒着车门、有人抓着车窗. 而公共汽车少有真正意义上的停站人们总是习惯了在滑行中跳上跳下, 熟练无比.



好不容易过了马路, 进入红堡. 本是德里最吸引人的地方, 曾是印度莫卧儿王朝沙贾汗的王宫. 可惜的是, 由于大气的污染, 灰蒙蒙的天让红堡失去了它往日的风采. 原本洁白的大理石也因日久沉积的灰尘变的灰黑, 所谓精美的浮雕也失去了起吸引之处, 反正觉得2 Dollar的门票实在不值, 也因此决定不再去收门票的景点. 也许因了审美疲劳之说, 近日里倒是看了太多的城堡, 加上德里也确实是无法让人有心情闲逛的.



在印度的最后一天里, 穿行在一个古国的历史和现实之间. 一个不新的新德里, 一个旧得发霉的旧得里. 从旧到新, 应是能让人感受到时空的跨越和千年文化的穿透, 可是更多的还是茫然和无所适从.


8-3: 贱民的眼神 · 圣雄的痛楚

有人说, 去德里一定要到旧德里贾玛1号门对着的小巷, 领略一下贱民的眼神. 据说他们的眼神太恐怖、太慑人心魂.

种姓制度是存在于印度社会中一种彼此严格区分的社会等级(CASTE/卡斯特)及集团制度. “按照印度教的教义, 所有的印度教徒, 按出生分为婆罗门(BRAHMIN), 刹帝利(KSHATRIYA), 吠舍(VAISHYA),首陀罗(SUDRA), 以及贱民(UNTOUCHABLE). 在创造人类的时候, 婆罗门是梵天的嘴里出来的, 他们的职业就是祭师; 刹帝利是从手上出来的, 于是他们做官员和士兵; 吠舍来自大腿, 他们做商人; 而首陀罗来自脚, 他们做农民. 而贱民是整个制度之外的最低阶层, 是“不可接触的人”, 从事的当然只能是掏粪, 火化尸体之类的肮脏活了. 而婆罗门的后代永远是婆罗门, 刹帝利的后代永远是刹帝利, 而贱民的后代子子孙孙都是贱民!想改你的种姓?这辈子别想!安安分分的做你的贱民, 勤勤恳恳的完成你的贱民工作下辈子可能会有机会投个高种姓的胎.”

在这种教义下, 所以便有了恒河边漠然等待死亡的芸芸众生, 于是就有了贾玛寺前成群结队的乞丐, 还有那些矮小, 简陋, 发黑的小木屋, 简直就是搭建在一片的垃圾堆上, 无聊而又无奈的人们…在印度, 贱民们越穷越认命, 越虔诚地拜祭神灵, 他们不会怨天尤人,更不会有非分之举, 只是安按份份地守在自己那么丁点儿的旮旯里, 偶尔偷偷地看一下外面的世界, 但也拒绝着被外界打扰.

“普通人的一生, 再好些也是桃花扇, 撞破了头, 血溅到扇子上, 就在上面略加点染成为一枝桃花. ( 张爱玲). 眼前的这些人, 恐怕连溅血染成桃花也成了一种奢望, 一种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

没有特意去小巷里某家餐馆去看贱民的眼神, 因为实在无法坦然面对. 虽然我对他们的生活有一种遗憾和可怜, 但在这里, 悲悯和同情实是派不上用场的. 那种卑微安静但浑浊的眼神, 却是让人不敢过多冒犯的, 我只有感到深深的迷茫.

离开德里的前一天, 去拜谒圣雄甘地的陵墓. 其墓位于红堡东南方, 为纪念甘地于1948年被枪杀而建, 并设有甘地纪念馆. 墓占地开阔, 但真正的墓园并不大, 墓体为黑色大理石, 四周二十米开外, 有一圈高台, 把整个墓园围住. 很简洁, 朴素的设计, 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 肃穆安详的氛围, 与几步外的喧嚣混乱有如迥然不同的世界.



我对甘地的了解仅限于他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一个道德英雄, 推动印度摆脱大英帝国的统治, 建立独立印度. 不过可惜, 也因此在英殖民者的设计下, 古印度一分为三(印度, 巴基斯坦, 孟加拉). 想想印巴分治后的血腥, 不知道这样的独立是不是应该叫好? 奈保尔(NAIPAUL)批评他是个失败的改革者, 因为无论精神和物质层面的建设, 甘地都建树不多. 但换句话来说, 即便甘地有什么真知灼见, 要想推动这个古老颓败的民族, 恐怕也要经历无数的挫败.

至今印度人仍景仰他的人格, 而至于他一生所传达的讯息, 却不受人们的注意. 倘若真有什么在天之灵, 圣雄面对印度的现实, 怕也会惊呼: “啊, 天哪!” (甘地墓铭)

“每个人都渴望给我的照片加上花圈, 但却没人听我的劝.” 甘地的自述道出他的乏力与痛楚.


8-4: 德里的琐碎

今天是我的生日. 不过德里真的是让人无缘无故脾气暴躁, 心情颓丧. 没有多大的心情去庆祝, 仍是随意在PAHARGANJ的一家当地的餐馆里用了晚饭. 还好, 天上还有一轮满月.

第二天一早, 又开始一贯的去当地人的摊铺“猎奇”, 这是我从进入印度以来乐此不疲的项目. 有人说: “到印度没拉过肚子就没算来过印度.” 可我, 都二十来天了, 居然还是一样的活色添香, 珠圆玉润. 嘿嘿! 不得不佩服自己一下.

我们被一家烙饼店门前香喷喷的馅饼吸引, 索性走进坐下, 在小小的厅堂引起一阵骚动, 好象没有其他的女子, 我也习惯了类似的被“观赏”, 依旧大口吃着. WENDY有点怀念昨晚的煎蛋三明治, 于是又出门买了一份回来. 我们就着地道的印度奶茶, 正吃的起劲时, 突见烙饼店主人气急败坏地冲过来, 叽哩呱啦说了一通. 我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时愣在那儿, 不知所措. 旁边有人解释, 这是一家素食店, 是不可以食用鸡蛋的. 天啦! 在骂声中, 我们一路SORRY, 极狼狈地逃出餐馆. 后来定定神, 很委屈地嘀咕, 既然可以喝牛奶, 为什么不能吃鸡蛋嘛?

夜晚, 无所事事. 一合计, 决定去看一场宝来坞的影片. 进去前, 居然被一严肃的印度老太太全身搜个遍. 不至于吧? 反恐得有点神经紧张了. 影片仍是一向的载歌载舞, 还是那种热热闹闹的印度音乐. 没有字幕, 我也不懂印度语,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FOLLOW整个剧情, 和当地人一样笑的前仰后合. 剧终, 灯亮, 这才发现, 除了坐在右侧的一对情侣, 其余全是清一色的年轻男子. 真的奇怪了, 印度的女人都哪去了?

对于印度商贩的热情, 我是早有领教. 所以每天在中央市场只看不说 - 只要开口, 就会被追上几十米, 即使是随便问价, 讨来的即是卖主一厢情愿的喋喋不休. 可即便不开口, 也还是逃不了那无处不在的问候. 令人又好气又好笑的是, 居然有人对着我们说, Give me a chance! Don’t break my heart! 只因为我们没有进他的铺面看看. 我一直搞不懂的还有他们的英语, 一般一进门, 他们会问What do you want? 如果你什么都没买地离去, 他们又会问What’s the problem? 我什么problem也没有呀, 只是没有让我倾心的物件罢了. 听得多了, 更有反感, 索性连解释也免了, 也懒得搭理他们, 可让人哭笑不得的是, 他们又会跟在后面, 嘟呶着什么Give me a smile.

晚上的航班, 坐机场巴士不方便, 于是在一家旅馆订了去机场的TAXI, 200卢比, 不便宜, 不过想想, 这可是在印度的最后消费, 偶尔奢侈一下也不妨. 没想到, 所谓的TAXI不过是一个破旧的小面包车,居然塞进了五个人, 连带大大小小的箱包. 座位是活动的, 窗户玻璃是没有的, 夜晚的风有些刺骨. 坐在上面, 我不由得苦笑. 在印度千小心万堤防, 还是在离开前终于被印度人民忽悠了一把, 以至于晚节不保. 唉!

ANYWAY, 总算可以离开了! 这居然是我在印度最后的感慨.

Friday, December 16, 2005

Incredible India (七) - 贾沙梅尔 - 时空倒流的金色之城 Dec 2005



7-1: 时空倒流的金色之城

带着还在脑海中晃悠的暗红手印, 凌晨四点来钟, 在贾沙梅尔火车站前, 被一群嘟嘟车司机和旅馆的掮客包围着, 居然有人伸手就去抢我的背包, 让我跟他走. 惊骇中, 不由得大叫, 显然引起了一位值勤警察的注意, 用木棍帮我“打”出一条路来.


仍是黑漆漆的夜, 来到这家孤独星球推荐的旅馆, 一只大黄狗正慵懒地躺在大门前, 挡住了去路, 听到我的脚步声, 不情愿地抬起头来, 漠然地扫了我一眼, 又低头睡去. 一向怕狗的我只好壮着胆, 小心地从它身上跨过, 敲开旅馆的大门. 客满, 但主人一再保证七点钟后会有房. 疲倦的我只想倒下, 此时枯坐两个小时实在是一种煎熬, 更何况第一眼的感觉很一般, 平淡了点, 也粗糙了些.

看地图上的标识, 附近应还有几家旅店. 于是出门, 在昏黄暗淡的路灯下, 找到另外一家Simla旅馆, 也是一座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宅. 还未进门, 就有点喜欢上门前的半低的小栅栏门. 天尚早, 使劲敲门, 好一会儿, 才听到里面细碎的起床声. 开门, 入屋, 点灯, 有家的感觉. 主人打着哈欠睡眼惺忪, 但很热情地领我们看房, 他们有一个团昨晚离开, 所以正好有几间空房. 在旺季, 在这样的旅店, 如无预订, 一般是很难的.



一眼就爱上了这间房, 又是典型的拉贾斯坦风格. 内壁上雕满了繁复精美的花纹, 床头有一石龛, 上有细致的莲花台. 墙上挂有贾沙梅尔特有的刺绣壁挂, 房屋正中一张雕花大木床, 床上盖有拉贾斯坦风格的暗红印花毛毯. 右侧昏黄的灯光打在石壁上, 又衬在床上, 屋里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妩媚且暧昧的味道.


可惜, 因为价钱和预算的关系, 我们最后住进了另一间, 不过好心的主人仍同意我们在这间里享用早茶, 揣摩一下旧日王公贵族的生活, 顺带追忆一下往昔的英雄岁月.

已离开那儿两个多月了, 仍时不时的怀念起贾沙梅尔的那间房. 有点后悔, 当初真该让偶尔的腐败成全一路的艰辛. 在这间妩媚且暧昧的屋里, 也许真的发生过什么, 或荡气回肠, 或温柔缠绵, 毕竟是在这千年的古堡里, 应该是有故事的. 只是对于我们这些听故事的人来说, 纯粹的历史太无趣, 还是得有些许五味的调料方可成餐.



与拉贾斯坦邦的其他古堡不同, 贾沙梅尔显的很平民, 仍有人居住生活的城堡大抵都是幸运的, 它用市井的琐碎掩饰了苍凉落寂. 当那些古堡都已变成纯粹的博物馆时, 经过近千年的洗礼, 贾沙梅尔城堡仍是依旧的市声四起, 依然的热热闹闹. 我们在城堡里随意地闲逛, 时时被世俗的平民生活和历史的痕迹撞个满怀. 迷宫似的小巷, 七彩的摊物, 穿长裙的女子, 裹头巾着白袍的男子, 无不弥漫着一种如梦似幻的中世纪情怀, 令人有时空倒流的错觉, 恍如传说中一千零一夜的场景.



贾沙梅尔古堡位于塔尔沙漠的中心地带, 完全由黄褐色的沙岩建造. 据说每到黄昏时刻, 在夕阳的余辉映照下, 每一块石头都变成了金子, 每一栋房子都会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贾沙梅尔因此被称为金色之城.



我们所住的Simla旅馆位于古堡的西北角, 它的天台是观日落的最佳地方. 我和Wendy早已占据着最好的位置, 等待那绚烂的一刻. 终于, 一抹金色洒在城墙上, 只一刹那, 整个城堡都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华里, 一切都在金光闪烁. 不得不信了那句: “贾沙梅尔原是天上的宫殿, 只因了魔法师的咒语, 一夜之间, 被移到了荒凉的塔尔沙漠腹地, 这事已经记载在“一千零一夜”里.” 也许这金色的奢华本不该是人间应有的.



站在屋顶, 向西眺望, 一望无际. 主人告诉我, 沙漠的那边就是巴基斯坦了, 不过百里之遥, 却不可逾越. 那是昔日金戈铁马的战场, 是繁华过, 落寞过, 生过, 死过, 英雄纵酒过, 美人垂泪过的所在. 站在这儿, 我看不见边界, 只有空旷寂寞的荒漠, 只有残阳如血, 只有历史的波纹. 其实哪儿来的所谓国界, 这世上原本无什么国界边界之说, 只是因为有了人, 便有了这些.

突然想起, 二十几年前, 印度首次核实验成功的暗语, 居然是“佛祖笑了”, 是不是很讽刺! 如果佛祖要笑, 恐怕也只能是苦笑, 无可奈何之笑, 悲悯的笑, 愤怒的笑了.



在贾沙梅尔, 居然有人问我对穆斯林的看法,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在这个敏感的地方, 问我这个敏感的问题, 着实让我为难了. 听上去这位老兄对穆斯林颇有看法, 一个“Crazy”显然不足以表达他对穆斯林的不满. 我对穆斯林并没什么了解, 其实就个人而言, 我对宗教本身并无多大的热情, 尤其是那些过于盲目过于极端, 以至于连独立思考都丧失的信仰. 只是对于那些因仇恨之切, 绝望之深并以宗教的名义而选择放弃自己宝贵生命, 连带着无数无辜生命的人来说, 我又可以说些什么.



我们都一样具有历史, 有人说. 历史会过去, 但不会改变. 除了要记住它, 更要学会放下它. 可惜的是, 很多事情, 都是说起来容易, 做起来难的. 坦白地说, 我至今仍对日本耿耿于怀, 我是不是也过于偏执了?




7-2: 沙漠 · 骆驼 · 月亮

“城市使我寂寞, 为了摆脱这种寂寞, 我来到沙漠.”
- 中国探险家刘雨田



没有这位先生的敏锐和境界. 反正不管是在喧嚣的都市, 还是在空旷的荒野, 我都很难感受到寂寞, 也许是个性使然, 但对那一望无际的浩瀚沙漠却是一直心向往之.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不知吟诵了多久. 既然来到塔尔沙漠腹地的贾沙梅尔, 自然不会错过深入沙漠的机会.



其实两天的沙漠之行也只能是浅尝辄止而已, 要想真正深入塔尔沙漠, 追忆昔日商路的繁华, 怕是几个月都不止, 更何况还有国界的阻隔. 不过此时的我只要能看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更难得有可以骑骆驼的诱惑.


在古堡的城门口, 找到那家在乌德浦尔偶遇的法国男孩强力推荐的组织游客去沙漠的Adventure. 主人是从小在英国长大的印度人, 高高的个头, 挺挺的八字胡, 有一辆在我眼里是全贾沙梅尔最酷的四轮驱动的越野吉普车, 谈吐举止间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英式教养, 让我又无端联想起这两个国度之间的种种. 又是一番艰苦的讨价还价, 这位老兄架不住我们几个小女子的坚持和纠缠, 只得看在中国和印度是邻居, 还有我们灿烂笑容的份上, 给了点折扣. 其实这也怪不得我们, 自从进入印度以来, 早已从痛苦的体验中学会, 凡事都得砍价, 而且有时还得从脚脖子砍起, 否则的话, 就只有挨宰的份了.



塔尔沙漠, 并不是想象中的罡风四起, 黄沙漫天, 可以让人豪气万丈; 沿途不少低矮的灌木和沙棘, 还散落着一两座贫瘠的村庄, 这大抵是因为我们仍是在外围转悠, 明信片上的精彩也就只能印在纸上, 留在心间了. 不过还是喜欢, 虽然只剩下孤独的驼铃, 但还是喜欢, 因为那些没有理由的理由.



而骑骆驼, 可得有点精神准备, 也并不象想象中的容易. 刚开始时, 学着赶骆驼人的样, 手里甩着缰绳, 嘴里发出吆喝声, 跪着的骆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跨坐在鞍上的我前仰后和, 差点一头栽下地来, 从此每天的上下都让我有所心悸. 所谓的骆驼语言, 我辛苦了半天, 也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让别人笑话了. 要它右侧, 它偏偏往沙棘树上蹭, 让沙棘刺在我的手上拉出两道血痕; 想它左拐, 它却要低头, 啃几口野草, 悠悠然地看驼队远去, 弄得我毫无脾气. 不过第二天, 稍微习惯了骆驼的节奏, 居然可以让它奔跑起来, 迎着风, 让长长的头巾高高飞扬, 有一种驰骋疆场的豪气, 虽然颠得不行.



赶在太阳西斜前, 来到宿营地, 一片广袤的沙丘, 有几行不知是谁的脚印伸向远方, 在斜阳的余辉下, 显得极其的落寂. 我们的到来让这空旷的沙漠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我们在沙丘上蹦着跳着, 爬上爬下, 快乐无比.


夕阳西沉, 温度骤减, 有人燃起了篝火, 我们披着毯子, 围坐在一旁, 随意地聊着各自的见闻. 在我们这支沙漠远征队中, 还有一对来自瑞士的新婚夫妻, 卖掉自己的所有, 买了一辆房车, 从欧洲经中东, 一路开过来. 在印度之后, 准备海运车辆到泰国, 小两口儿再飞到曼谷, 继续他们为期一年的蜜月之旅. 除了滔滔不绝的景仰外, 我已瞠目结舌, 至今仍是无限羡慕中.



来自成都的静领头唱起了藏曲, 很好听, 尤其在这寂寥的夜晚. 就连一向在卡拉OK从不开口, 怕败了他人兴致的我, 居然也放开嗓子, 跟在后面吼了起来, 全无平日里的淑女形象. 暗淡跳跃的火光映在一张张笑脸上, 真诚而温暖, 好久没有这样的放纵了.



躺在睡袋里, 只留双眼睛在外, 贪婪地想把这苍穹收入眼内, 任这一夜时光慢慢流逝. 这晚的月亮好圆, 在如水的月光下, 只感觉心灵在无垠的天地里一点点扩大, 一点点丰盈. 以地为席, 以天为被! 究竟是景色醉人还是人自醉那统统不重要, 这并不妨碍我的陶醉.

半夜醒来, 姣洁的月色不在, 一扭头, 那鬼魅的一幕让人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明丽的橙黄色, 原本不属于月亮的颜色, 却又如此的真真切切. 一切都美得如此不真实, 如同在梦境一般, 连自己都在怀疑. 揉揉眼睛, 确认自己没在做梦.

除了说很美, 只能说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美.


7-3: 拉贾斯坦的颜色

都说拉贾斯坦邦有着印度最美的颜色. 所以在瓦拉纳西之后, 我以最快的速度向西奔去. 十几天中,在拉贾斯坦中流连忘返, 不由得被它的色彩和风情而征服. 朋友夸我摄影技术提高了, 其实, 在印度, 在拉贾斯坦, 就算你是个摄影白痴, 拿着最笨的傻瓜相机, 你也会分分钟都可能成为摄影大师.


这儿的颜色热烈绚丽, 确实很精彩, 说它是镜头的圣宴一点儿也不为过. 粉红的斋浦尔, 白色的乌德浦尔, 蓝色的久德浦尔, 金色的贾沙梅尔;

黄沙漫天的荒漠, 皎洁的月色, 如血的残阳, 晴朗的蓝天; 明媚媚的紫藤, 黄滟滟的雏菊, 绿油油的树木, 浅褐色的荆棘; 而印度人则是一身的五彩缤纷, 各种明亮的色彩在这里有着最完美的组合.

Monday, December 12, 2005

Incredible India (六) - 久德浦尔 - 与天空一样蓝


6-1: 久德浦尔的气息

带着对乌德浦尔(Udaipur) 的依依不舍, 在破旧拥挤颠簸的长途巴士上又蜷缩了六个多小时, 总算到了久德浦尔(Jodhpur), 此时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熨平.

站在Singhvi’s Haveli 旅馆的大门前, 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儿的墙为什么不是蓝色的, 总觉得传说中蓝色之城的久德浦尔应是一片蓝的海洋, 难道是盛名之下, 其实难复?


高高的铁门紧闭, 没有一般旅店开门迎客的热情. 小心地推门入内, 典型的拉贾斯坦Haveli风格的庭院, 四处张望, 仍不见人影. 有这样做生意的吗? 我嘀咕着, 走上二楼的平台, 一位老兄想必已听见了院落中的声响, 正懒洋洋地准备起身. 房间也是一口价, 毫无商量的余地. 生意做到这份上, 也真的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了.


其实一进门就喜欢上了这座庭院, 淡粉色的外墙上绘有身着拉贾斯坦传统服饰的女子, 红黄蓝紫, 明滟滟的, 都是拉贾斯坦邦的颜色. 而进入房间, 只一眼, 就是它了, 正是我所想要的感觉. 二楼的平台纵深进去竟然是舒雅的餐厅, 很古朴. 就餐的人们是需要席地而坐的, 如同几百年前天之骄子的拉吉普特人(Rajput). 一侧有四重薄如轻纱的流苏布幔, 在来自塔尔沙漠的微风中摇曳. 而所用的餐垫上画的居然是中国古代的四大美女, 让我无端揣摩起中国和印度往日曾有的瓜葛. 斜靠在餐厅的一角, 正好可以看见屋后的梅蓝加尔古堡(Meherangarh Fort)的侧影, 虽是侧影, 但很近, 给人一种直逼而来的感觉.


后来才知道这座古宅已有五百来年的历史, 原为Marwar王国重臣的屋宅. 不记得有谁说过的一句: 就算是王宫的奴才也到底是见过世面的! 更何况是贵族子弟, 虽已没落百年, 但骨子里却隐隐透着傲慢, 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想想下午主人的待客之道, 也就不足为怪了.

古城里的街道蜿蜒曲折, 窄如蛛网, 密如蛛网, 更乱胜蛛网. 虽然有人说只要以高出周围一截的钟楼为参照物, 随便怎么拐, 总归能到钟楼广场. 可是从旅馆出来后, 不管我怎么踮着脚, 还是看不见钟楼. 没有了参照物, 也就只能捧着地图, 一步三停, 勤开尊口. 虽然费点劲, 还是找到了那家在钟楼广场大门一侧的煎蛋三明治的小摊. 不明白一个小小的简陋摊档何以能有如此大的名气, 七八张小矮凳已坐满了人, 看上去大抵都是象我一样慕名而来的游客.


四周是依旧的尘土飞扬, 我已能泰然处之, 丝毫不影响我的食欲. 结束完两份香喷喷的煎蛋三明治, 在钟楼广场又来回了几次, 找到了那家以Makhania 奶昔为招牌的拉昔(Lassi, 印度酸奶奶昔)小店, 照例厚厚的一杯, 直到肚圆. 这才打着庸俗而满意的饱嗝, 蹒跚离开, 向着梅蓝加尔古堡的方向.



6-2: 与天空一样蓝

即便在城堡林立的拉贾斯坦邦, 梅蓝加尔古堡也许不是最大的, 但该是最雄伟壮丽的吧. 三十米多高的黄色沙岩城墙直插蓝天, 其基础和山体浑然一体, 不分彼此. 远望去, 气势凌人. 而山体上盛开的簇簇繁花, 却让这威武散发着些许的温柔.



从山脚到山顶, 宽敞的马道长约五公里, 一共需经过七重门, 每重门的背后各有各自的故事, 或英雄, 或悲壮, 或…沿着斜坡往上, 阳光明媚但炙烈, 两边厚重的高墙投下浓浓的阴影. 需仰视方可见那一线蓝天. 城堡东面的高大城墙上仍陈列着一尊尊黑色的炮车, 我一时间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儿又被称为死亡之地(The Land of Dead).



古堡非凡的气势让人敬畏, 而走进古堡后, 才发现它一样可以美得象艺术品.窗台楼阁上繁复的精美细致的雕刻不知花了多少人工, 更甭提那美伦美幻的艳丽壁画和古老苍桑的文物.


日近傍晚, 沿着城墙往回走着, 不经意间从城垛的窗口向外望去. 天啦! 这就是了!这就是传说中与天空一样蓝的城市! 这两日的疑问一扫而空. 我终于看到了, 终于.


蓝色本是种姓制度中婆罗门阶级的颜色, 很久以前只有婆罗门阶层的家庭才能使用蓝色. 但是在多年前, 当地蚊虫为患, 据说这种靛蓝颜色的涂料有驱蚊的作用, 于是居民纷纷把外墙涂上此色. 久而久之, 这片蓝便成了久德浦尔的代表颜色. 放眼望去, 大片的蓝色, 不同的蓝, 有天的湛蓝, 有海的水蓝, 深深浅浅, 错落有致, 让我看得着迷.

这才明白, 其实盛名之下, 风景并不总是辜负人们的.


回首望, 半轮明月已悄然升上天边, 急切地与那最后的几缕落日的光芒争辉. 游人早已散去, 四周一片静谧, 雄鹰划过远处空寂的暸望台, 褐红色的墙砖上一簇不羁的荆棘. 空气越发弥漫着淡淡的落寞的味道, 世界沉寂在一种极明净的空灵中.


回到旅馆, 在二楼的平台, 又倚回到我最喜欢的那个有着长长流苏的靠垫, 与一位来自瑞士的极优雅的女子闲聊着, 聊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在梅蓝加尔古堡错过了一段悲凄的故事, 真的是太可惜了. 据她讲, 在七重门中的铁门(Iron Gate) 上留有十五个暗红色的手印, 那是以往Marwar国王后妃们, 纵身火葬堆前留下的. 印度曾有一个古老的传统, 丈夫去世后, 遗孀要跳入丈夫火葬的柴堆里殉葬. 在此之前, 她们会在自家的门上用红色颜料印上掌印. 这样死后, 就会被尊为神(Sadi), 年年享受祭祀的香烛. 而拉吉普特人(Rajput)一向刚烈勇猛, 只有战死而无战败. 虽然残忍的传统早已被禁止, 不过以往的悲凄成了世人眼中的凭吊. 不知为何, 我竟无端地有点兴奋, 只觉得那鲜艳的血手印在眼前摇晃.



Sunday, December 11, 2005

Incredible India (五) - 乌德浦尔 - 浪漫的白色之城 Dec 2005


5-1: 浪漫的白色之城

在拉贾斯坦省, 乌德浦尔(Udaipur)也许是最浪漫的所在. 很难想象在黄沙满地的塔尔沙漠地带, 竟也有如此美丽的湖泊 – Pichola 湖, 宛如沙漠中的明珠, 又被称为白色之城.

本没打算来此, 因为临行前查到的一些资料表明Pichola 湖已经干涸了两年, 近五年来一直都处于低水位. 所谓的湖中宫殿的美景也仅是如大草原中的白色蒙古包一般. 无奈, 在我此次北印度之行的路线上, 我划去了乌德浦尔, 留下了个空格.

上苍眷顾, 在斋浦尔偶遇一对来自新西兰的旅客, 闲聊着各自的见闻. 不经意间提起放弃乌德浦尔的遗憾, 从她们口中才知今年的雨季让Pichola 湖又回复了往日的盛景. 我立马决定改变行程, 直接赶去乌德浦尔, 成全了我对北印度完整的记忆, 也不虚了这千里迢迢的行程.



又是近九个小时的夜车, 在晨曦前来到乌德浦尔的长途汽车站. 揉揉惺忪的双眼, 准备象往常一样, 打起精神对付一拥而上的嘟嘟车夫们, 居然发现这儿有官方的Pre-Paid嘟嘟车服务. 心中竟有些许的温暖, 没想到前一段时间的“苦难”让我可以如此容易地被感动.

在晨曦中, 乌德浦尔慢慢苏醒过来, 有隐隐的薄雾, 晨风清冷, 寒意逼人, 间或有行人隐没在街道尽头. 渐渐传来开门声, 孩子的啼哭声, 扫地声, 细碎的脚步声, 还有飘在空中的一如既往的诵经声, 如几百年来的每个早晨.


放下行李, 迫不及待地爬上楼顶, 因为主人告诉我那儿可以欣赏到湖中宫殿的美景.

彻底的无语. 这是印度吗? 这是塔尔沙漠地带吗? 事先没有太多期待,反而有种意外的惊喜,在乌德浦尔.


波光粼粼的湖水, 让人心旷神怡, 仿佛一下子就拂平了我多日的烦躁, 渐渐沉静下来. 在印度, 头一次看到明媚蔚蓝的天, 心喜; 斜对面有一弓横跨两岸的拱桥, 漆的是艳艳的红色, 衬着白色的民居, 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右侧的堤岸旁, 有洗衣的妇人, 有闲聊的男子, 有光着身子, 在水中游泳嬉戏的孩童, 发现我们的注视后, 卖弄地来了个姿势优美的高台跳水. 不自觉中, 我已是满脸的笑意.



再远处, 便是闻名遐尔的水上宫殿(Lake Palace)了.

湖中宫殿占据着整座岛屿, 远远望去, 给人一种漂浮在水面上的幻觉. 现已被改建成豪华气派的顶级酒店, 只可惜体验旧日王公的奢华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负担得起的. 我也只能坐着小船环绕一周, 望而兴叹下罢了.



上岸走进城市宫殿(City Palace)的后花园, 很安静. 没想到这儿的花朵竟会开得如此的热情灿烂, 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放松, 一扫近日来的紧张. 一簇簇不知名的紫红花藤从墙头垂下, 行成一道极明丽的绝好背景.



拐进侧门, 是迂回曲折的博物馆. 还好, 标识还算清楚, 慢慢地欣赏着历代Mewar王朝的文化精品, 在心中触摸对印度史的一些粗糙感觉.

出了博物馆的前门, 在城市宫殿的右侧, 是个蛮大的广场. 有不少工作人员正在忙忙碌碌地布置着, 看上去好象有什么大的演出, 后来打听到是个婚礼宴会, 听说还请了宝来坞的明星表演. 乖乖! 这是什么样的大人物, 居然有如此大的排场? 可惜是个私人的婚礼宴会, 保安严密, 我等自然会被扫地出门的. 也就打消了准备藏匿于宫殿的某个旮旯里, 等晚上再蹓出来的打算.



出了城市宫殿, 又回到尘世间的印度. 不过比起斋浦尔的喧嚣, 瓦拉纳西的肮脏, 这儿就象被埋没的珍珠, 简朴宁静. 没有了纠缠不休的小贩, 没有了那么多嘈杂的观光客, 没有了那浑浊不堪的空气, 多了点浪漫的气息, 闲暇的氛围.



在这样的城堡里顺着弯曲的狭窄小巷闲逛, 终于释放出按捺许久的购物欲望, 让自己尽情地被印度的风情和色彩征服. 看来凡事都是要有天时, 地利, 人和的, 连Shopping亦如此. 尤其喜欢乌德浦尔特有的手工制作的纸张. 厚厚的, 糙糙的, 没有平日里所用纸张的细腻柔和, 却古朴的让人怜爱. 纸浆里间或点缀着淡紫鹅黄的花瓣, 嫩绿浅褐的树叶, 更让人爱不释手. 想着接下来千山万水的旅程, 掂量着我可以承受的背包重量, 拿起, 放下, 反反复复, 最终只买了两本, 也算对得起此行了.



拐个弯, 在靠湖的一个拐角, 一眼看见一家美容店, 小小的门面, 探头张望, 不料迎来了热情的招呼. 也罢, 就用偶尔的腐败, 安慰我一路的风尘仆仆. 于是坐下来, 体验了一下印度特有的“宛面”, 就是用一根细线, 把脸上的杂毛全拔了, 感觉上要比用修眉钳舒服得多.



逛着逛着, 该是时候伺候自己的五脏庙了. 对餐馆的要求很简单, 无他, 就是要有无敌的湖景. 我们在Rainbow Roof Top 的餐馆里得尝所愿.



这儿的布置极有古印度的风格, 沿湖的一侧有好几个阳台, 与一般概念的阳台有些许的不同, 或者更象比较大的石椅. 上面铺有软垫, 盖有拉贾斯坦特有风格的红色印花布, 两侧有厚厚的靠垫, 舒适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上去, 中间端放一张矮脚桌, 精雕细刻, 同样是拉贾斯坦的颜色. 盘腿坐着, 冲着和煦的阳光, 微眯着双眼, 看远处的水中宫殿, 看近处的叶绿花妍, 品着浓郁的印度奶茶, 四周一片祥和安逸, 恍惚间不知所在.



后来当看到数码相机里我的笑容, 那一刻, 我宁愿相信在我未知的前世里, 我亦曾经披着艳丽的纱丽, 端坐于此, 微笑. 真的很奇怪, 为什么我这个在乌德浦尔只呆了一天的过客, 竟对这里怀有前世一般的记忆.